这是属于中国创投的新纪元。当下的中国创投市场,既是周期筑底的转折点,也是结构性转型的深化期。在政策主导、国资与资本高度集中的新生态下,唯有顺应趋势、灵活调整,方能在不确定性中捕捉确定性机遇。 6月11-12日,杭州良渚文化艺术中心,36氪WAVES新浪潮2025大会以「新纪元」为主题,汇聚创投领域顶级投资人、新锐企业创始人,以及深耕科技、创新、商业的科学家、创作者与学者,共同探讨AI技术革新、全球化浪潮与价值重估等前沿议题,拆解他们眼中的商业理想和未来世界,一起讨论、寻找、走向中国创投「新纪元」。
圆桌现场。
6月11日下午,在投资人会场进行了一场圆桌对话,主题为「疯狂只是表象」,高瓴创投合伙人王蓓、达晨财智合伙人王文荣、五源资本合伙人刘凯、阿尔法公社合伙人刘罡、创新工场执行董事任博冰、线性资本董事总经理郑灿展开了讨论,以及主持人「暗涌waves」作者徐牧心。以下为对话内容,经36氪整理——
徐牧心:大家好,首先特别欢迎各位参与我们今天的讨论,我们这场panel的主题《疯狂只是表象》。还有一个名字创投新王的背后推手,创投新王很好理解,刚才主持人也讲了,我们今年有很多明星AI公司的涌现,让外界可能看到了比较疯狂的一面,背后推手就是在座的各位了。从资本市场的角度来看,在座的各位都早早地看到了机会并参与其中。接下来先请各位介绍一下自己和自己的showcase,先从王总开始。
王蓓:大家好,我是高瓴创投王蓓,主要看早期投资尤其科技/AI方向。高瓴我们是一家全周期、全阶段投资机构,从种子、天使轮到VC、成长期各阶段我们都投,像地平线、MiniMax、智元机器人这些大家熟悉的公司,我们都是在他们非常早甚至公司还没有正式成立的阶段,在第一轮就投资了。
在AI方面,今年我们也是非常积极在参与。今年以来我们投了差不多20家AI领域公司了,这里面超过一半都是我们在种子或天使轮就参与的。这里也打个广告,我们有专门的Aseed+高瓴种子计划,非常期待结识更多优秀创业者,从Day 1就开始支持大家。
王文荣:大家好,我是来自达晨财智的王文荣,我们目前管理规模大概660亿,也投了800多家公司,上市上了140多家,是个老牌的白马基金,今年也是我们的第25周年。我们在AI产业链投了有50多家公司,从infra,到大模型,再到现在比较热的AI应用,我们都有布局,比如智谱AI,爱诗科技,瑞芯微、佰维存储、无问芯穹、千寻智能等等。
刘凯:大家好,我是五源资本的刘凯,我们是美元和人民币双币基金,从2014年左右就开始关注AI,投过商汤、Pony.ai、地平线等等,我也主要是负责硬科技这一块。
刘罡:大家好,我是阿尔法刘罡,我们是一家成立在2015年的早期风险投资基金,今年刚好是我们机构的第十年,我们十年主要就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专注在早期阶段的投资。我们主要关注AI、深科技和全球化三个方向,目前我们是市场上最活跃的早期投资机构之一,最近一年我们非常关注AI软硬件的投资机会,投资了包括像光帆科技、AI随身相机Looki、AI陪伴机器人玄源,AI超高速相机Pixboom等,这些我们都是他们的最早的投资人,我在阿尔法主管投资部分业务。
任博冰:大家好,我是创新工场Bob,我在创新工场负责早期基金,我们也是双币的,有美元,有人民币,公司的话是09年李开复老师成立的,AI也比较早的从11年开始投旷视,AI2.0的话是从2021年开始投2.0的模型,包括infra应付,所以在基本上从各种infra、模型、Agents、toC的应用,包括具身都已经布局了应该得有三四十家公司。
郑灿:大家好,我是线性资本的郑灿,我们是2014年成立的一家早期投资基金,主要投前沿科技,包括AI软件应用、AI硬件及机器人、AI4S等,十年多大概投资了150家左右的公司。去年上市的地平线,我们是他们的第一家投资者,还有杭州六小龙里面的群核科技,我们也是他们最早的投资人。我在线性资本主要负责看AI应用和科技消费品。
徐牧心:各位都是看了AI这个领域里面很长时间的投资人了,包括之前跟郑灿聊,他可能一年半看了快1000个项目,也是让人很震撼的,既然我们今天要讨论疯狂,就可能要从今年的最大的两个变化开始聊起。一个是春节期间的DeepSeek,另外一个是之前的Manus,前者让我们看到中国的模型能力,后者让大家知道通用Agent的事情,这是外界感受的变化。今天想请各位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这两家公司出现以后,让你们的日常工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王蓓:今天这个主题「疯狂只是表象」很有意思。确实,今年我们所有投资人是疯狂的忙,我每天忙到甚至要开2位数的会。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做VC是靠天吃饭,天是什么?就是靠创业者,有更多的创业者涌现,不管是他们从有经验的公司出来、还是类似我们已经支持的大学在读的年轻founder,甚至还有我们正在看的一位高三就在创业的年轻同学,新的创始人迫不及待地涌现、大家都相信自己能做出一番事情,这个热气腾腾的窗口期,这就是VC的“靠天吃饭”。
今年我们明显感受到,创始人越来越年轻,做东西越来越快,而在这个背后,是现有的模型基础、以及作为AI底层的instruction能力在持续提升。这给了创业者特别好的土壤。所以今年这样的年景可以说是我们作为VC梦寐以求的。当然这也对我们作为投资人挑战非常大。首先,我们肯定要非常积极地尽可能跟所有优秀创业者产生关系;然后,我们希望能在其中看到更早期、以及更年轻、包括那些没有太多过往经验的年轻人走出来,走到创业者的行列里面来。
今年全球都在讲一个概念,叫single person unicorn,就是一人独角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正处于一个技术带来平权的时代,它给了很多不具备原本投资人们看重的那些背景、资源、经验但敢想敢干的年轻人更多的机会。我们特别偏好有动手能力的创业者,有走向全球、去海外国际市场上绽放自己的雄心的华人创业者,我们作为本土基金,对这一点是势在必行的。
王文荣:近年整个AI的创业跟其他科技赛道差别还是比较大,王蓓总刚才也说了,这一波的创业者比较偏年轻,这是第一。第二是AI的变化确实比较快,比如我们投的爱思科技,是做文生视频应用的,当时国外出现了Sora;又比如大家也布局了大模型,然后DeepSeek出来了,整个赛道的技术变化和迭代都比较快。目前整体一级的退出周期比较长,在这个周期里面肯定会出现新的技术或者新的路径,这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决策的时候希望这家公司能够大概率成功。第二点就是用排除法,我们更要谨慎地排除一些方向,选一些更有可能成功的方向,从该投什么到什么不能投。
刘凯:我之前做过一个分享,我觉得DeepSeek也好,Manus也好,以及美国的很多模型公司和应用公司,它们其实代表了一个趋势,有可能像AI时代“新教”跟“旧教”的分野。过去的 AI 世界有点像“旧教”时代:一切知识和能力集中在“教会”手中,普通人需要依赖权威(比如 OpenAI、Meta 等大厂)才能“接近真理”。但现在,我们正进入“新教”式的时代:技术更加开放、工具更容易上手,创业者都有机会构建自己的模型、跑出自己的应用。我们也投了大模型和应用。所以我觉得可能到今年之前,大家非常崇拜那几家公司OpenAI,Meta,也崇拜大厂,到现在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信息轰炸,大家发现这个东西不需要有那么集中化和中心化,大家的创业机会很多,DeepSeek是起一个头,打响了革命的第一枪,包括千问做得非常好,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难。
第二个应用端,过去如果想做出影响力大的 AI 产品,大家通常认为必须“出海去美国”,或者依赖大厂和知名研究员背景。现在不一样,刚才两位也都提到,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包括在高校里面很多学生自己就可以做非常好的应用,而且能消耗很多的token,我觉得这个门槛在快速降低,所以我自己总结,AI这些都是表象,更重要的是,我们正在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刘罡:阿尔法是非常强的投人逻辑的早期机构,我们内部一个很大的押注是我们认为在未来全球化的公司里面,会有一批新一代的华人创始人来主导,包括像DeepSeek和Manus我觉得更多印证这个逻辑线。所以我觉得对于我们内部投资来说是更加深这个部分,市场很大的变量是今年春节期间的DeepSeek,但在去年我们就在市场上面非常积极出手的投资,也是因为有内心的believe,我觉得这两件事情DeepSeek和Manus对现在的华人创业者来说是非常利好,我觉得整体的市场会对华人创始人更加有信心,更加愿意去支持,我觉得这个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任博冰:我反正一直在思考,基本上围绕两点,产品和组织形态是紧密相关的,所以作为这个时代的AI基金,应该有什么样的改变,跟移动互联网时代有什么不一样,包括作为AI公司的股东,是不是有什么改变。第二个就是说我们投资公司现在赚钱速度比上一个时代快了很多,但我们的基金的业绩是不是能够比上个时代高几倍,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在移动互联网时代,那时候基金的业绩确实比互联网时代的基金业绩是要高的。围绕这两个问题,我觉得是一个值得持续讨论的,我们也确实一直在做优化。因为核心的话就是sourcing和投资逻辑本身也是跟基金的流程、组织结构、文化是紧密相关的。我们也在尝试用AI优化投资孵化流程,希望能够像我们被投企业一样去创造自己的工具,去建立一套AI时代VC的新方法论。因为成功很难复制,但失败是很容易总结的,我们和创业者一起把那些可能造成失败的东西能够规避掉,就是成功的系统。
郑灿:对我们而言,我觉得最大的影响可能是在重新看早期投资事跟人的侧重比例上。现在我们大幅度地加强了对人的关注。虽然之前可能大家都是看事和人,但具体比重不一样。今天我们会发现人在这样一个快速变化的环境下起到了更重要的作用。一个是执念,一个是执行力,这在DeepSeek和Manus案例中都有表现。所以我们把这两个观察角度摆得比以前重要得多。
徐牧心:我总结一下,感觉大家都多多少少聊到了人的话题,包括王总观察到的更年轻化,我观察到另外一个变化。去年的时候,很多AI funder言必及的一个话题就是PMF,到了今年这个是有变化吗? PMF还是AI funder现在最核心的一个指标吗,还是说有所变化?
王蓓:今天我们觉得PMF(产品市场适配度)可能更多是一个过程指标,而不是终极指标。VC的核心我认为是因为相信所以看见,而不是因为看见所以相信。我们因为相信所以去跟更多的年轻founder聊,看他们想做的事,他们的全新认知,还有各方面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人眼中的光。这种相信我觉得是VC的责任,你要帮助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去实现他们的蓝图,让这个产品和它的价值最终被大家看见,被广大用户看见,“看见”其实是最终的。
回到PMF,我们认为用户最后是会用脚投票的,所以还是看创始人提供的东西最终能带来怎样的价值——我们把这个叫供给创造需求。不管你的用户是谁,是知识工作者、是KOL还是谁,多么细分都行,重要的是你的产品是否给这一群体的人带来生产力上真正的增益。其实不光PMF,大家最近讨论很多的ARR也是一样,它能阶段性的反应用户的认可,但很多指标如果变成toVC就毫无意义了,最终的答案还是会回到需求如何被满足、价值如何被创造上来。产品toC、toB都没有问题,但是不要toVC,这会偏离价值创造的真实逻辑。
徐牧心:您觉得VC在筛选项目的时候,这个标准是可以量化的吗?尤其对于现在很多AI早期项目而言?
王蓓:我们觉得在投资的不同阶段,量化标准差别还是比较大的,参数权重在不同阶段会动态调整。比如早期创始人人的权重当然更高,他的独特经验、独特视角、他有没有执行力,包括他个人的引力场,这些就非常重要。之后他需要能不断deliver一些结果,我们非常看重动手能力,谁先做出来就很加分。我们会不断调整这些参数。
徐牧心:谢谢,王总,pmf会是您筛选的指标吗?
王文荣:这个还是比较重要,AI一定程度上还是属于软件行业的范畴,过去十年,资本在软件赛道里也投了不少钱,但从大面的回报结果来看,跟硬科技相比,大家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确实是创业者需要去考虑一个问题,也是我们投资机构去需要权衡的一个问题,这个很重要,像之前的软件你做2B,大家会觉得你的商业模式不性感,但是2C的话,短期内又不会有很快盈利,需要持续融资,这个主要看大家想怎么选,走什么路。
刘凯:因为我做科技投资十来年,最早投软件,我觉得从AI的发展来看,主要有两个范式,一个是问题驱动型的,一个是技术驱动型的,你讲的PMF更多是问题驱动型的场景,大家一开始有产品,产品能解决实际问题,并能看见明确的反馈或结果。但这个思路其实是从我们早年投 SaaS 行业延伸过来的。当时,企业客户用的是 toB 产品,按年付费、用信用卡订阅,退费率很低,ARR 也有参考价值。但现在做 AI 工具尤其是面向个人用户的产品,情况完全不同。比如我自己订了三十多个 AI 工具,基本上都是“先付费才能用”,但用两天发现不合适就退了。很多用户的订阅生命周期只有一个月甚至几天。ARR 在今天的 AI 领域尤其是 C 端产品中,已经失去了参考价值。在硅谷,这几乎已是共识——ARR 不再代表你已经找到 PMF。
另外一种偏向技术驱动类型,比如我们投的大模型或一些底层的infra,你可以说它很难用一些指标来片面衡量,但技术进步是肉眼可见的,所以这块我们不怎么看PMF,更多得看团队,看人,还有一些投资人的直觉和判断力。但是像应用型,偏场景和具体的问题的,比如说做营销的Agent、对话产品、娱乐内容等,我们肯定会看很多关键数据,比如留存、活跃、转化等,但不会过于执着于 ARR。因为在我们看来,ARR 是上一个时代的指标,现在更多是在参考移动互联网或 SaaS 时代的一整套数据体系来重新评估 PMF。这其实是一场动态博弈,创始人不断试图证明“我找到了 PMF”,而投资人则在不断验证“你找到的 PMF 是否足够持续、足够健壮”。 这个攻防战还在升级,有时创始人一年后会拿出一套新的指标体系来说,“我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方式来观测 PMF”,我们也会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所以总结来看:对于技术类项目,我们更多靠判断;对于产品类应用,老指标体系正在崩塌,很多时候我们也还是在“看感觉”。
徐牧心:创始人跟你说什么,你会觉得他跑通了PMF?
刘凯:我觉得有一点特别重要,就是我现在见创业者,如果你是做产品型、就是问题解决型的,我不关注BP,你就坐在我面前打开你的产品,跟我走一遍你的流程,你每一个产品设计的细节,为什么要这么设计,背后有什么思考。这么一遍过下来,我基本上就能够理解他找没找到PMF,因为真正打磨过的产品,每一个细节都是有思考的,而那些生搬硬套来的方案,是禁不住推敲的。当然我觉得现在很多硅谷的创业产品也有点玄乎其玄了,我自己也真的浪费了很多冤枉钱买产品体验,如果你还是讲大而空的东西,投资人已经不太信了。
刘罡:因为我们通常都是给创始人第一笔钱,所以在我们这个位置很特殊,就很多时候都看不到pmf,也看不到这些数据。但我谈一谈对pmf或者对这个话题的理解,现在的AI公司是不是都找到PMF?如果说是不是普遍的都找到?我觉得答案肯定是并没有普遍找到。但我觉得就像王蓓总提的,我觉得肯定是有一批公司在未来找到PMF,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AI还在不断的变化中,在这种变化里面还是有一些确定性的,比如说基础模型的边界越来越清晰,第二个是技术路线的共识越来越清晰,就会导致说研究资源它的投入和导向会越来越清晰。在这些确定性下探索pmf的可能性和成熟度也会越来越清晰,所以只是时间的问题。
任博冰:我个人觉得PMF已经没有什么用,上一个时代PMF核心基本上这个事成功一半,P不会大改,M不会大变,但是在这个时代模型快速迭代,大家知道这种重型软件会变成几百个Agent,有可能被一些服务迭代,Market也在变,你的产品肯定也在变。从这个角度来讲,即使加个technology就是PTMF,我觉得这事儿本身也很难说得通,因为这个变量太多。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肯定会有更好的一些指标出现,毕竟没法在一个乱世,用一个和平时代的指标去做这种延续性的预测,ARR也是一个太结果的指标,而且大家对它的解释也乱七八糟,所以这个东西也很难用。
我说实话因为我们也给第一笔钱,所以那时候什么也见不着,但我一直在想说有没有可能去找到更好的,比如说像一个可能偏泛化,像破坏性都算一个很好的指标,或者之前的移动互联网那个时候的用户价值,等于新体验点、旧体验减去什么替换成本之类的这种,事实上都有可能这里面去定义好的用户价值有可能都是一个更好的指标,因为AI的效率比人高了很多,用AI效率减人效率是不是也是一个更好的指标,所以我们一直在想这个事,但确实现在感觉PMF不是一个好指标。
郑灿:我很同意刚才大家讲的。大家想法都差不多,传统意义上的PMF可能很难实操,因为所有东西都在快速地变。回过头最终能够衡量的无非要么是大家非常喜欢用这个产品,要么是大家不得不用这个产品。我觉得大家现在在想的都是该怎么验证是最有意义的。所以我觉得在这个过程当中AI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于创始人而言做快速的尝试是非常方便的。所以我们所谓找PMF,找一个对的形态,找一个大家喜欢用的形态,对他们而言变得更加容易。
徐牧心:郑灿总是觉得很容易,那么你觉得Funder找到PMF的核心的转折点会是什么样?有没有一个标志性的节点?
郑灿:不能说很容易,永远不容易。只能说比起原来而言,探索和试错需要的成本低得多了。很多人说现在要的是什么?现在要的是快速测试和验证,这个东西有可能执行起来更难,到最后大家可能还是就针对你这个产品的形态,针对你这个产品的类型。看的有可能是你的DAU,有可能是你的收入,当然也有可能是CAC,都有可能。
徐牧心:接下来我想问一个可能大家更关心的话题,也是刚才主持人提到的,就是估值,当下很多初创公司的估值相比去年的一级市场要火热的多,比如说我们有5亿估值的Manus、有天价的天使轮、也有很多涌向明星Funder的钱,甚至他们没有Deliver出一个产品。在各位看来,这样的估值水平和当下AI公司的发展阶段是相适配的吗?先从王总开始。
王蓓:确实市场今年很热,太多创业者以及VC都在活跃,包括各种标志性事件都会引起估值的波动。关于怎么看估值这个事,我相信在座我们每个人过去都有一些还不错的投资案例。我自己也在梳理反思,就是回头看那些更好的案例、真正有比较多的回报的案例,基本上都是当时的反共识项目。就是在投资的时间点上,我看到的、和市场其他人看到的价值有很大的偏离。
任何一家优秀公司、已上市公司,我们带着时光机回到他最开始的那一天,如果智者告诉你最后这个公司会在哪天以多少估值上市,是不是这个此刻天使轮的公司估值就会大幅提升?当然这不可能发生。现实中真正发生的是什么,其实是很多未来看价值会被今天被严重低估的公司。我想这才是对于投资人的修行。
所以我们每天见新的创始人的同时,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到底我更愿意相信那些市场上已经共识的标签,还是未形成共识的认知——尤其是基于我自己在这个行业里长期深耕得到的理解、对于某些细分领域和行业的深刻洞察,这些能不能足以帮我下判断,去认可一些今天还不能形成共识的年轻人的创业方向。
比起估值贵和便宜,我认为我们对“创业公司到底什么是值”的认知更重要。真正的便宜就是我们比市场在此时此刻的认知提早一步,精准预判了一家公司的未来价值。如果我们能看得到这个,再贵都不贵。如果我们看不到这个,再便宜也是贵。
王文荣:我先简单说一下为什么现在这些项目会比较贵?第一,这个赛道的估值大家都是喜欢跟同行比,以前的GPU和大模型也好,现在Agent或者具身也好,比如你先融了一轮是10亿估值,但我觉得我比你牛,那我也不能低于这个价。第二是目前这个赛道确实比较热,各个机构都要做一些配置,如果不配可能就会错过这个赛道,所以泡沫肯定是有一些的。等过几年,当资本看到是否能在这个赛道里面赚钱的时候,就会回归理性,历史上也出现过很多这样的情况。
徐牧心:达晨作为可能在做人民币属性最为强烈的一支机构,您觉得您在对于一些很高估值的项目而言都会更谨慎吗?
王文荣:对,投资本身没有对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核心是你要能在你的策略里面获得比较好的回报。比如我们达晨在布局智谱、爱诗时候估值都比较低,现在估值都涨的比较好,总体来说,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合理的估值肯定是安全垫之一。
刘凯:你是问估值贵不贵?
徐牧心:你觉得合理吗?
刘凯:因为我从业十来年了,见过市场疯狂的时候,VC每两年都会“集体疯狂”一下。但我始终相信一个判断逻辑:只要你选对了赛道,而且这个赛道真的在变大,团队也在成长,那这个项目从长期看就不贵。讲一个案例,红杉在2021年150亿美元的时候投资OpenAI,大家都觉得投得太贵了,那时候还是个纯非营利组织,但已经做出了GPT2,很多在对话的文本上已经非常好了,也证明了transformer的可扩展性。那个时候如果你和同行比肯定是非常贵的,没有一个AI公司值150亿美元,全行业也没有。但如果你放到四五年后看,觉得估值很便宜,因为现在OpenAI已经是3000亿美元的公司,涨了20倍,所以我自己的观察是,贵跟便宜是相对的,所以对五源资本来讲,我们一直的想法是如果你的赛道不断长大,团队的能力在持续增长,我们没有觉得有公司特别贵的时候。
刘罡:我觉得估值重要也不重要,为什么说估值不重要?如果这个事情真的成了,当时的高估值现在来看就是一个合理估值,比如说今天insta360上市,我理解可能所有的一级市场当时的投资人的估值都是合理估值,哪怕有些轮次是便宜的,有些轮次是贵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不重要原因。如果这个项目估值很低,但是做不成,再便宜的估值也没有意义。
为什么说估值也重要呢?我是觉得作为风险投资人,这个角色是有一定的社会责任在的,因为我认为钱是代表着一种能量,估值需要创始人能不能匹配和能够驾驭的,过高的估值对于一些可能驾驭不了的创始人,可能会导致他的创业出现很大的问题。很多的曾经明星公司最后没跑出来,不是说公司前期创业太困难,而是说反而有些时候估值的合理性偏离太多,导致他在决策上面做出了过于乐观,或者说过于激进的一些行为。
所以我觉得回过头来说,可能更多的是考量估值的合理性,是不是能够帮助到公司能够做成这件事情。比如说这个公司它就需要一定的估值,在行业里有更好的号召力,在招人才的时候有更好的吸引力,在资本市场上面更容易建立势能,那我觉得高估值就是合理的。如果有的团队在前期低估值能够帮助他磨砺心智,能帮助他更去打磨自己的产品,这个估值也是make sense的,这是我的观点。
任博冰:反正投融资就是个双边交易市场,这里面大部分情况我们反而看到都是投资人觉得贵,创始人觉得自己便宜了,极少的情况下是创始人觉得自己贵了,投资人觉得便宜了。反正我们这一种都还有,绝大部分可能是投资人也觉得贵,创始人自己也觉得贵。今年我们跟很多人交流,反正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反过来就是创始人觉得自己贵,我们觉得创始人的平常心还是比较好,就在这一点上更容易伴随创始人走得远,不一定走得好,但他至少能走得远。以及会带来他的很多动作本身是能够相对比较合理的,因为本身钱是一个社会资源,我们把更多社会资源给到你,你是不是能够把这个社会资源更好地去分配,带来更快速的增长。现在AI也确实发展特别快,像你既然能发展快,赚钱速度快,给你更多的钱我觉得也合理,只是说在一个公司特别早期,你还没有开始分配资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资源的时候,是不是要拿更多的资源,本身这个事情就比较考察平常心,所以这也没有绝对对错,也只是看创始人认知和投资人是否能够站在一条线上。
郑灿: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估值是个很主观的事情,尤其在早期投资阶段,我们更关心创始人实际需要多少钱,他到下一个里程碑或者下几个里程碑需要多少钱,增加容错需要多少钱,这样算出一个合理数的时候,反过来推估值大概在什么样的范围。我们的逻辑可能比较简单。
徐牧心:时间关系,我问各位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这个活动之所以在良渚举办,我们在这里看到国内最多的AIfunder,现在虽然可能大家觉得AI应用已经是一个非常拥挤的地方,但还是会有很多新的funder想要进入这个行业里面做一番事业,可不可以大家用一句话来给今天想要新入行的funder一个建议,可能现在还有怎么样的缝隙和机会?
王蓓:今年新出来的项目肯定是多的,刚才也讲了我们看到不同画像的创业者,其实是大家越来越不一样,各种背景、年龄的founder都有。
今天很高兴看到这么多年轻的创始人。其实我的建议是大家在此时此刻不要考虑太多所谓未来,包括那些未来跟大厂之间有博弈的问题之类的——这些都是非常远的事。先动手把东西做出来,一边做、一边看,一边调整。动手能力是特别重要的一点。这也是我们认为比较务实的创业的步伐。
王文荣:目前整个AI基础设施的发展给了大家更多的创业方向,很多年轻人也想进入这个赛道,但是现在的竞争环境比五年前要激烈很多,这是个现实,我相信大家也比较积极,不然我们也没有必要聚集在这里办这个活动,总体来说,就是希望大家在拥抱变化的同时,脚踏实地,守正出奇。
刘凯:我觉得现在国内的AI创业一点不过热,如果你用美国的标准来对比,或者类比我们经历过的移动互联网浪潮,现在才刚刚开始。我完整经历过2010年那一波移动互联网,从UC浏览器、高德地图,到输入法和早期的社交产品,比如最初的快手,那时一个接一个的“国民级应用”出现,用户渗透率极高。而放到今天,AI领域除了大模型本身之外,还没有看到这种级别的产品落地,所以我甚至认为:现在的AI创业阶段,还比2010年更早。所以很多人说现在创业有点晚,我说没有开始,怎么会晚?我也比较认同前面王蓓讲,今天的信息资讯比以前充分很多,在你做之前不要想有的没的,最重要的是先把产品做出来,找用户迭代,这是所有公司走下去的共性,就是务实一点,没有别的。像我们做投资每年都要被迫接受很多信息,我个人是非常抗拒信息过载的,很多信息都是噪音跟茧房,让我们感觉很焦虑,让人陷入FOMO(错失恐惧),你不看就好了。
刘罡:首先这个问题是关于缝隙的机会,我觉得投资人的建议不一定靠谱,我觉得投资人更擅长的是timing或者结构性机会的判断,非常具体的切口其实创始人比投资人要洞察很多。我年初的时候写了一篇文章叫《AI若水,择其上善》,未来AI可能是像水一样的新一代基础设施,对于创业公司,现在寻找的更多是类似于基于水找瓶装水的机会,找真实的客户,洞察真实的客户,寻找更加真实的缺口。关于创业我觉得梦想要大,但是要从小处做起,这是我们观察早期创业大量项目后的建议。
任博冰:我也觉得今年的创业看起来很热闹,但是远远不够,集中度比较高,但是很多市场没有人做,总体来说我们关注AI创业市场之外的东西,我们要看AI之外的需求,不要把太多的时间放在AI上,不要花太多的时间,不要上来就想要问鼎中原,因为自己的基本盘还没有,不要上来做太大的事情,因为有很多事情没有人做在中国市场。
郑灿:在当下这个节点,如果要对创业者说的话,首先是两个事实:第一个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5年、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AI是促进经济发展,促进生产力发展最大的推动力。那对于这样一个大势而言,创业不存在早晚,现在肯定还谈不上拥挤。第二个点创业是真的苦,不管是开始还是中间一定得经历特别苦的时间,想清楚这些以后再来抉择是否要做。具体到创业方向的话,之前其实聊过很多我们更关心的方向,但我想说的是,投资人很大程度上只能看到他看到的东西,他也只能思考他能思考的东西。如果创始人对一个事情有很强的执念,非要解决那个问题,我觉得那就是值得做的问题。回头看像insta360刚刚起步的时候,大家很难想象它今天能长成这样的一家公司,所以这就是执念与执行力的力量。
徐牧心:我们的讨论到这里,谢谢大家,谢谢各位!
平台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联合网系信息发布平台。发布者:联合网,转转请注明出处:https://www.anesthesia.org.cn/18472.html